正经版:风起于青苹之末。
不正经版:人生如此短暂,生活如此操蛋,你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我波心~
无风格版:lof主傻白甜。缩起来自萌的透明野生粉。不混圈不混圈不混圈,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打tag纯属文库基本礼仪。如无特殊说明,一般不拆不逆。
AND:不是大大,也不是太太,是萍萍。
 
 

姬祁·人间世·上

这篇是给瓜写的,@我是一只好阿羽 续不续取决于有奖竞猜的结果。我自寻死路,铺陈了一个过于晦涩和深沉的背景,到明儿这个时候,如果我埋藏的梗全部被挖掘出来,我就去写下篇的谈情说爱和开车……

 

 

 

 

他们一生中都到过那条河,那浩渺的大河。它穿过野牡丹开遍的荒莽,带着五帝英明神武的传说,也带着圣贤悠然垂钓的隐逸。它的浪涛声应和过修竹与君子,应和过木瓜与琼琚,也许有少年在岸边感慨水流宽广,一苇之杭。而它一无所知,亦一无所恋,只管汤汤地奔流。

水波摇摇地承载着西上的孤舟。当日光尽数敛去,天幕由微红转为黯蓝。水声脉脉,舟声欸乃。月早早地落下去,星垂四野。路途的尽头是一切少年的归梦之地,这帝国命脉的核心,庞大如铁幕般不可撼动,却又在渭水的朝雨与灞桥的烟絮里,氤氲了轮廓,一派朦胧。

晨钟暮鼓绾系住大明宫的飞檐斗拱,古道迟迟的蹄声踏碎了雁塔的梵铃。朝和晚同样无霜无露。同样的花,同样的酒和音乐,同样的初遇与重逢。少年负了两肩松风水月,走过京洛十丈红尘,素白衣角飞雪般翻卷在暗夜似的眼瞳深处。

他或许并不为赴约而来,他却是为践诺而往。说来可笑,他无家无亲,连姓名与性命都非己有,却想送与他一场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冷月里少年的剑影投在玉砌的宫阶。瞬间横斜交错,眼眸相对,时光如同封冻。他立在鸱吻上,长风漫卷,衣发猎猎,是月下跃出的一簇暗火,被血浸染过了,红得像墨。而月光在他的剑锋上清凛凛地一掠而下,过往与未来无穷尽的生命,陡然就生动起来。

他们的一生也许都并不长。在这之前曾有无数少年,在这之后仍将有无数少年,吟咏着雪霜似的吴钩,怀抱了满腔以身许国的热血,投身于此,星火相传。他们不是战士,没有马革裹尸的荣耀,所有不过一匣一佩,生与死也只是少年们的夜与昼,他们替彼此记载一场又一场的一生,又随了轮回交替成为一场又一场的遗忘。一生的所有与所有的一生如此简朴,向地图上随便一划到尾,在日晷里信手一拨一轮,就到达了。

死亡与死亡是不一样的。

他们无数次凝视着死亡。死亡冰冷如初融的江水,有时炽热如奔涌的焰光。它像剑一样利,或像蛇一样钝。他们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看到彼此的眼睛,随后握住对方的手指。死亡无法战胜他们,正如死亡无法拆散他们,于是连死亡都显出黑甜的软款,如一场可以不必醒来的春秋大梦。

颇有一段日子,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宿。背靠着背,或肩并着肩。那一点冷峻温暖的倚靠,足够他们在霜夜里抖落满身铁锈般的腥味,自炼狱回归人间。星辰在广袤的苍穹中展开,偶尔自空而降。萤火从少年鬓边缭绕飞起,却跌进一瞬间相对的瞳仁里。上元的帝京,东风吹落,银花千树,宝马雕车,暗香满路。他们立在屋脊,脚下万家灯火,如数不尽的时光荏苒,迢递着自心底盛放。

血色随即淹及而来,如影随形。

九天阊阖,万国衣冠,珠帘御座。这帝国正在它鼎盛的时刻,权臣口蜜腹剑,君王宠爱他,清明的臣辅纷纷黜落。而后权臣又被更得宠爱的权臣所取代,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权力的更替如同疾风骤雨打落了繁花,剑上沾染了血,花瓣萎落泥泞。天下皆王土,君王之德如风行水上,贤明的宰辅奉了皇命,帝国的律条修修改改,莫非还有它所不能管辖的王臣。

剑锋轻描淡写地沿着人颈子的一侧划过去,鲜血喷出来的声音犹如一道轻轻的风声。天子的意志究竟如何贯彻于国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扪心自问,冥冥中谁规定了翻覆风雨与尊卑贵贱,谁才有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谁才有资格把满门去留化作长卷上清浅的一行字,再信手挥毫,泼墨似地一笔勾销。

他们到底效忠于谁,效忠于什么。

他寻不到答案。而他从不疑惑。帝京冠盖满路,官职之下无数官员,如过江之鲫,县令便能掌握一县人的生死,却不配在天子的案头占据一疏之地。天下熙熙攘攘,名利往来,少年才问对错。他们是这帝国辉煌荣光下漫长的暗影,是青史外重重绰绰的迷雾,是玉堂金马背后染血的刃口,是钟鸣鼎食反面难堪的命途。他们合该生时隐于暗影,死后归为飞尘。

他擦着长剑,总疑心剑锋上残存血迹,血迹下不知几许冤魂。那些濒死的眼睛在暗夜里向他凝视,被血染得混沌,无数摇摇欲坠的星辰。他的剑身始终一往无前地稳定,他已经在很多年前回答过了生或死的疑问,答案是生。

那么到底谁该死去,谁又该活着。

他们是别人手里的利刃,是焚海与拦江。一匣容身,一佩为志,仅此而已。

华山之阴常年堆雪,朝霜晚露。松与鹤替代了酒与花。日常看的除了长剑,便唯有南华。从前人们呼他以剑,如今他们唤他真人。天地缥缈,往者不谏,逝者不追。

他始终想把他带回去,有很多次他几乎要成功了。最后一次他们拔剑相向,他的眼睛里仿佛燃着清黑的火,他的眼眸却寂然如雪,映着萧然鬓发,那青年的面影,与苍老的眼眸。

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相隔的东西也太多了。血沿着剑身滴下来,还不曾离开身体,便已尽数冷去,所有那些未出口的眼泪与呼号。

他们相识一场,以伤始,以伤终。若非他不信命,他都要说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彼此都有很多没有出口的问话。唯有对方才能解答,而又明知自己无法回答。问如何,不问又如何,改变不了结果。京洛风尘十丈,素衣成缁,少年子弟江湖老。

他的事情还有很多,怀念往昔的时候便只有偶尔一刻。迟迟钟鼓,耿耿星河。已不再有相互依靠的后背,不再有穿过人丛的少年。从前他白衣仗剑,翩然而至,落在他身边,似悠悠而下的白鸟。如今他水合道服,青灯黄卷,相去几许。

他摩挲着那枚钱币。铸币时兑了铅,在人手里辗转得久了,印字湮磨销蚀。天圆地方,沁凉地落在掌心,似一滴眼泪。

这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两个孑然一身,只影向谁。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晏殊·蝶恋花

 人间世·上篇·完

17 Ap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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