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发疯睡不着，躺在床上听老歌。

今儿瓜听我讲后文，说：我都快把柳大忘了！

我：杨大是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早做好了未亡人的心理建设。柳大何尝不是个痴儿，死生关头最后一点残念，想的是不知道阿问这时候在做什么？

不过年少不过只是年少，世事浮沉，水涌山叠，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少年情侣怎么样，同生共死又怎么样，安史之乱全国损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口，还能活着已经是奢望，何况还能重逢。小时候是柳大缅于红尘俗事，到了如今反而是杨大一步步走进了十丈软红尘。

柳杨这个CP最打动我的就在于此，我这辈子没写过双向奔赴，第一场双向奔赴的恋爱贡献给了俩NPC，哦，还是被文案策划给拆了的。不要给我这么丧气的命题。

千秋这个故事在我这里成立的总前提，是一个世俗的、正常人的、社会化的生活。

小时候，正常人的生活杨大进不去，他是个疯子。父母最大的心愿刚开始应该是他能够痊愈，后来变成了他能够自理，最后可能变成了只要活着就好。长歌门，一开始是认过这位少主的。

柳大是个正常人里的正常人，无论他爹怎么作怪，他是下一任少庄主这事是板上钉钉的，除非他干出什么弑君弑父的叛逆来，否则他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活着。

熬死他爹。

今儿想到杨大对韩大说，有哪个大领导能放心自己接班人的。固然是他评论肃宗朝和代宗朝的父子相疑太上今上，其实未尝不是柳五看长子不顺眼的一个原因。

不出意外的话，看谁能活得过谁。

从这点来说，柳杨俩孩子小时候的人生目标，奇迹般达成了一致：活着。虽然目的各不相同，但活着就是活着，生命力就是生命力，小孩子蓬勃的生命力碰到一起，不投缘是很困难的。至于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带着亲弟弟玩儿都勉强，何况照顾一个傻弟弟，这事儿我已经说烂了。一个天性温裕宽厚的孩子遇到了一个命途多舛的孩子，很难说到底杨青月激发了柳惊涛性子里什么奇怪的气质，也很难说柳惊涛激发了杨青月骨子里什么莫测的顽强。

然后日子就这么过去。杨青月的情况没有好起来的希望，反而一天天恶化。长歌门放弃了这个少主，父母降低了期望，杨逸飞出生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不为了这个疯掉的孩子，杨逸飞也许不必这么累。

我曾经写过，杨青月在青春期的暴躁里承受旧伤带来的无限痛苦，还要艰苦地学习功课，完成父母严厉的教训：自理，知礼，已经是个疯子，不要再做瞎子，聋子。在一个孩子痛苦的挣扎里，十三四岁的孩子，想的是为什么还没有死。死去了对大家都是解脱。

这是正常人的世界，世俗的世界，一个疯子是不能被接纳的。这也是柳惊涛所在的那个世界，正常，然而世俗。一个人必须有所作为，否则无法在世俗的眼光里立足。所以一个学霸再怎么努力，也会被学神的光环碾压。没错，这就是柳大和柳二。根据我的观察，男孩子天然会在群体里形成一个领袖人物。这个年纪的领袖不见得是个品德高尚志趣高远的人物，带点邪气的天才最受欢迎，他们要反叛。这不就是柳二吗哈哈哈。

这个阶段柳大对杨大的感情，多半有点“幸好还有比我更惨的”，和“太好了，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咱俩一起努力吧”。杨大对柳大的感情，我倾向于就是这时候确立的：请别把我当疯子，把我当个正常人，我还有救。

这自己也未必意识到的呼喊，柳大未必有意识地意识到了，但他的确是这么做了。

一个被视作疯子的少年，向正常人的世界发出的呼喊。在无边的业火里，有人回应了他的呼唤，并且伸出了手。

所以策划写的婉玉妹子在我这里是莫得机会，她一开始并不把杨青月当成是一个正常人。

接下来就是为大家所熟知的剧情，世俗的世界卷着少年们都长大了。

杨青月这个长歌门第一狼灭，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干翻了旧伤。

这是杨青月最自在的时候。他是个疯子，世俗的规则不能约束到他身上。同时他又是个正常人，世俗的生活对他展开了充满色彩的前景。他还养成了巨大的力量和坚韧的生命力，等闲的苦痛打不倒他。

而这是柳惊涛最痛苦的时候，他是个少庄主，世俗的规则在他这里具备最大的力量，而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事业爱情家庭都不算十分成功，甚至可以说十分失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要背着这种灰色的负担度过相当长的时间，直到他爹肯像他爷爷似的，给他娶个媳妇，确定他的地位，哪怕给柳三打下手呢，一家子兄弟，总不算坏，以此来揭过他人生这一页。

如果说杨大最容易走入歧途的是少年时代，柳大最容易走入歧途的就是这会儿了。

然后杨大跑来了。

刚开始确实是谈不来——作为一个疯子，杨大看东西太透彻，而作为一个疯子，他被别人迁就惯了，又缺乏同理心。他不大能懂得柳惊涛那些没法用语言文字描述的苦闷和彷徨，而只知道对的事情就要去做，错的事情就得拒绝，这东西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柳大快要被他怄死了：这么多年不见了，一见面你就这不行那不行，到底儿当年一起挑战命运打怪的情份哪里去了！

杨大最大的优点是：他是个疯子。于是他就在俩人关系破裂的边缘表了个白。反正表白不表白，事情不可能更坏了。我先顾着我自己心愿已了，爽了再说。

他在相当长一个时间段内把柳大给整不会了。

柳大从来不怀疑自己是直的，然后他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特么可能是个弯的。这事儿未免太惊世骇俗。可是再想想，似乎和兄弟困个觉这件事，还挺不错。他是迁就别人迁就惯了的，何况这次要迁就的是他一直在迁就的杨大。

懵懵懂懂就开始谈恋爱了。

接着，不知道是什么机会，俩人都开了窍。杨大开窍于原来世俗真的很烦人还是个疯子好。柳大开窍于原来我真的喜欢他，那算了，喜欢就喜欢吧。他就叹了口气，走上了杨青月期待他一路同行的那条路。

那条路是窄的，那门是小的，沧桑风雨的，人间正途。

他被世俗所寄予希望的。歪打正着。

如果没有天下大乱，他俩这辈子就这样了。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反正都有充足的当单身狗的理由，不会被别人催着娶媳妇。

所以柳惊涛去潼关这事，还挺顺理成章的，第一他本不是冷性子，第二，说真的，谁能想到仗能打八年！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天险。谁想得到皇帝会搞出第一波骚操作！而后，浩浩汤汤，一场大劫。生者百不遗一，死者填沟塞壑。

他已经在父亲身上见过了父权，如今又在乱军之中见识过君权。如果他不造反，那就只有死这一条路了。谁能想得到，人间正道是一条死路。至于一家一己的那点事，他已经见过了更大的世面，见过了成千上万的生死和席卷而来的山河破碎，已经不算事了。

杨青月却被推着一步步走进了世俗。长歌门必须有个人在朝，这个人选落在了他头上。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当年柳惊涛顺从他的心意，背后到底是放弃了什么。

这个世界啊，世俗的世界啊。追求名利才是对的，在此基础上，虚情假意都不算什么。一旦成功，那么就是无限的正确。指路那一朝廷的朱紫冠带。追求本心却是错的，人没有选择本心的权利。

兜兜转转，到了最后，他们回到了年少终究只是年少的结局。什么叫命运啊，命运就是飘茵坠溷，是断了的风筝线。你以为它就握在手里，下一刻它就断了，缺圆宿会，飘忽浮生。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敢问天涯在何方

一个人一壶酒

风里浪里漂流

水里火里奔走

天大地大任我游

古来世间多少愁

说聚散说不够

一场繁华过后

物是人非事后

多少感慨在心头

纵然是是非非不问

恩恩怨怨不论

英雄也会泪满襟

於事凡尘世事挥不去

想要高飞却越陷越深

就算今天明天是梦

今生来生是缘

到底谁人能安心

真正拂袖的能有几人

留下的真究竟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