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继续中二病的芬熊
Fingon时常有种错觉,仿佛这样扶着窗棂望出去,就能看见阳光下高大的白桦树环绕着米斯林平静的湖水,天鹅从洁白的芦苇花中游出来,银色树干与金色树叶的倒影如同凝固在蓝宝石一般的水面上。父亲不太说话,他往往带着沉思的神情听别位精灵发言,在必要时发出声音,引导话题转向,或下达最终指令。
他知道这不是错觉——面对地图的时候Fingolfin常常自言自语,对他说的话也大多是“我想”、“我以为”,而非“Fingon,你怎么看”——他的父亲尚未养成以后那样持重的性格,Fingon暗暗地想,尽管他们兄弟四人也都没有成功地学到父亲的持重。这样把年轻时代的父亲与后来的父亲比较并做出评判是不公平的,Fingon不能控制自己做此比较。这感觉在目睹了一场对峙之后达到了顶峰:尽管彼此都没做好心理准备,但两位王子见面的场合不可避免。
Feanor一如既往地不喜欢Finwe宫殿里出现的任何变化,尤其是Indis安排的那些。
“酒不够醇厚。” 他高傲地宣称,“这当然不能归咎于任何精灵, 族群不同会造成根本区别,尤其是审美,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事。”
以精灵的听力,这不是什么难以听清的低语。Fingon看到Fingolfin在背向半血兄长的地方皱起眉,这个表情往往代表他被不大不小地触怒了。
“她最大的审美错误,”他用同样的语气和音量回应,“就是找到了一位这样的丈夫。”
Feanor鹰翅一样的长眉扬了起来,这是他发起攻击的前兆。“半种,”他轻声细语地说,音调柔和,带着咝咝声,“你在说什么?”
Fingolfin像是早就等待他这一问一般,倏然转过身去。“长兄,”他的尾调呈现近乎愉悦的上扬趋势,“您听到我在说什么。”
他们两个互相瞪视, 如同两棵争夺土地与水源的幼树,谁也不打算先退一步。
Fingon从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父亲与伯父的正面冲突。“那种无意义的争吵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这是父亲曾经说过的话。Fingon打算轻轻扯动他的衣袖来解决这场冲突,最终解决的是走进宴会厅的Finwe。诺多族的至高王看到长子就对他伸出手,温和地笑起来。
“我四处找你,Feanaro。”同时他在长子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你能来我很高兴。”
“父亲,我不喜欢今天的葡萄酒。”Feanor轻松地说,而Finwe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我有其他的酒给你,不必在意这个。”
Fingolfin也向父亲行礼并退到一旁,Finwe看着他,对他笑了笑。
“你也在这里,”他说,“去吧,想做点什么就去做点什么。”
Fingolfin试图说点什么。
“长兄刚刚……”
他的话被Finwe打断了。
“我知道,他大概不喜欢这样的葡萄酒,换掉就好了。”这是来自他父亲轻松的回答。
Fingolfin没有出声,仅仅一点头,调转了眼光。
宴会开始后,Fingon四处都没有看见Fingolfin,最后在大厅的阳台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Fingon敏捷地闪进窗帷背后,除了Maedhros以外,没有引起其他注意。
“父亲。”
这脱口而出的称呼使Fingolfin在转过身的同时展露微弱笑意,Fingon轻轻拉动他的衣袖,轻声说,“他们在找您。”
“不是他们在找我,Findekano,”Fingolfin微笑,Fingon在他的目光之下感到那种熟悉的、并不令自己难堪的无所遁形,于是他也轻松地笑起来。
“是我在找您,父亲。”
这情景似曾相识,他皱起眉来思索。那时他和更加年幼的Turukano目睹了一场来自伯父的发难与(单方面的)争执,Turukano认真地扯扯他的袖子。
“我们去找到父亲吧。”幼弟这样说,Findekano弯腰把他抱起来,最终他们在窗帷之后的露台上找到了Nolofinwe。
“父亲,”Turukano清脆地呼唤,从Findekano怀里探出半个身子,要求父亲抱住他。Nolofinwe从善如流地把他接过来。
“父亲,”Findekano按照他们预先商量好的台词说,“他们在找您。”
Nolofinwe眉眼与唇角的线条柔和下来,没有戳穿他们的意图,亲吻了长子与次子的额头,轻声笑着问:“现在你们找到我了,Finde,要我做点什么?”
“这里无趣,父亲,”Turukano不客气地评价祖父的宫殿,“我想让您带我出去走走。”
Findekano有些为难,他刚刚见到Nelyafinwe,还没有同他谈够。
Nolofinwe依次看着他们两个,Findekano感到父亲的目光像是夏日清晨的阳光那样柔和,但落在身上却暗暗晒出一层微汗。
“我们出去走走吧,Turvo。”Nolofinwe对小儿子说,“让Finde再去消磨一会儿。”
“现在你找到我了,”Fingolfin尽量使语气显得平和,“要我做点什么,Findekano?”
Fingon在一阵孩子气的冲动的驱使下,张开手臂抱了抱自己年轻时代的父亲,随后他不好意思地退开一点,才回答说:“我想为您做点什么,父亲。”
Fingolfin显然有些错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接受来自Fingon的安慰。Fingon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那个笑容让他原本显得冷峻的下颌线条柔软下来,仿佛是化冻的河流。
“没什么,”他轻声说,“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
Fingon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身后传来Maedhros的声音。红发的精灵挑起帷帐的一角,含笑望着他。
“Findekano,可以来一下吗?”
Fingolfin默然向Finwe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行礼,看了Fingon一眼就转身离开了。Fingon感到内疚,因为他似乎把父亲从唯一的藏身之处赶走了。不过与Maedhros的谈话依然十分愉快——Fingon远不是放任自己沉浸在低沉情绪中的性情。这个晚上他看到Fingolfin的最后一眼是在舞会即将开始的时候,Fingolfin礼节性地听完了Finwe的祝酒词便悄悄离席,沿着大厅的外缘走出去。那时候Fingon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以至于Maedhros看到他唇角出现了一种近乎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微笑。红头发的精灵其实也并未意识到,他自己正是引起Fingon这个微笑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