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走进刑讯室，看到桌子上的棋盘。“你还会这个？”他审视着残局，开口问，对方用银面具下冷淡的一瞥作为回答，而他毫不客气地坐下了，“你一定不知道这是诺多精灵喜欢的一种游戏。”

他开始在他讽刺的目光中移动白方的棋子，他们短暂地走过几步棋路。

“不坏。”银面具下简短的评价。“虽然争胜心少得可怜，但还算有章法，而且知道不让自己败得太难看。”

黑发精灵以一笑作答。他缓缓在棋盘上叩击着石质棋子，黑曜石反衬着颀长手指。

“博弈，”在他准备落子的时候，对方开口回答，“其实是变相的权谋。确定目的，评估筹码，布置方案，逐渐推进并且随机应变，最终收线而获得结果——区别仅仅在于，这局棋必有胜负，而权谋也许只想得到利益的最大化。”

他向他投去近乎轻视的目光。“没有区别。两者都不过是要争出上下，胜负之间有明显的界限。”

“因为在权谋中，我们所面对的未必是对手。或者我应该说，我们面对的未必是敌人。”黑发精灵拈着一枚棋子，思忖着下一步的棋路，信口回答，“那么就无所谓胜负，双方哪怕无法和解，达成共识也可以维持暂时的局面。”

随后有一个略长时间的静默，只能听到他指间的棋子轻叩棋盘的声音，直到这个轻微的声音也停止了。

“你想说什么？”他开口问，语音简短，却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时间，“你的话里有话。如果说你坐在我对面下棋就让你有了权谋双方的错觉，无论你曾经是谁，都别忘记如今的身份。”

对方并没有停止继续陈述，唯其态度平静，才格外惹起了他的怒火。“事实是，”他依然在落下棋子，“权谋中下场的，往往不是双方。也许有看不到的一只手，”黑发精灵摊开了椅子扶手上被铁链捆缚的另一只手，让他看掌心中不知何时握住的一把棋子，“拨动局面，影响规则，甚至，”他翻转了右拳，棋子从他的手里逐个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同时搅乱了原本的棋局，而他的青色眼睛仅仅注视着那些落下的棋子，并不向棋盘对面看，“让博弈成为骗局。”

他已经遏制不住地站了起来，手掌按在棋盘的边缘上，死死地盯住对方，如同发现了猎物，预谋发起攻击的的猛兽。

“你在说上位者才有的思路。”语句从他的齿缝间吐出，“你究竟是谁？”

黑发精灵抬起眼眸看着他，明亮的、镜子一样的眸光掠过他的全身。

“你应该有猜测了。——我是诺多的至高王。”

下一刻棋盘已经掀翻在地，他的长剑呼啸着出了鞘，擦过精灵黑色长发的间隙，紧贴着颈动脉划过去，剑尖钉透了铸铁的椅背。

“你倒是很有胆量啊。”他冰冷地吐出声音，而对方再次回以一笑。

“据说我以此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