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gon坐在大厅角落，不起眼地打量着前来赴宴的精灵们。他已经在他们当中认出了很多日后非常熟悉的面孔，并且兴致勃勃地把他们目前展露出的性情举止与未来相比较，这项活动带给他很多乐趣。Maedhros还没有到来，否则他的观察就要中断了。突然他的心脏在他的思维反应过来之前紧张地跳了一下——他看到了Anaire。

幸好有之前的心理准备，否则他大叫着扑过去拥抱自己年轻时代的母亲绝对会引起提里安城的轰动。Fingon竭力克制层层叠叠翻涌起来的情绪，一面盯住精灵少女的身影，他有太长时间没有见到母亲，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目光是否无礼和太过直白。Anaire注意到他的视线，身材高挑的少女同女伴说了些什么，落落大方地走来在他身旁坐下了。

“……您好。”以Fingon的口齿，最终只是选了这样一个开场白。

Anaire回以微笑。Fingon注意到她脸颊上的笑涡，在他自己脸颊上相同的位置也有同样的笑涡。Anaire轻声笑起来。

“我的脸上有什么？”她友善地问，Fingon微微有些腼腆，Anaire向他打量了一些时候，开口说，“你是Nolofinwe殿下的那位朋友。”

“我是Findekano。”Fingon怀着奇异的感情对母亲说出自己的名字。Anaire轻声重复，Fingon的感情更加奇异了。但Anaire是一个随和温柔的谈话对象，Fingon很快意识到即使她年轻得多，也依然是他所熟悉的母亲，相同的习惯，相同的语音，相同的谈话方式，他得不时刻警醒自己，能够对年轻时代的父亲和盘托出的事情不能对年轻时代的母亲说出来。

Maedhros走进大厅之后的第一眼就落在了角落里与Anaire谈话的Fingon身上。黑发精灵正对秀丽的精灵少女说些什么，神情专注而温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Maedhros带着一些赌气的意味调转目光，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到那个角落。

Fingon闪亮的眼眸让Maedhros无法继续无视逐步逼近的危险。他们相见恨晚，而今他发现自己无法想象那个黑发精灵与另外一个灵魂缔结永恒的神圣约定。他们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仿佛世界都不再重要。红发精灵端起烈酒一饮而尽，这让他的父亲在旁边对他发出劝诫。Maedhros没听见父亲所说的话，他匆匆对自己的父亲弯身行礼，就走向Fingon所在的角落。

“Findekano。”酒精的温度蒸腾起来，点缀了他的面颊，红头发的精灵站在大厅的水晶灯下，那些光芒似乎是专门为了他而照耀。Fingon回应了他的呼唤，抬起头，Maedhros逆光的面孔映入眼帘，那面容上光影交迭。Anaire离开了，Maedhros没有坐下的意思，反而向Fingon伸出手。

“你愿意跟我出去走走吗？”

Fingon微笑着答应了，很快他就会知道红发精灵在方才下定的决心。Maedhros一直是一个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放弃的猎手。

====

庭院里充满了仲夏夜晚的花香气息。他们两个并肩坐在石凳上，有一阵子都没有说话，唯有宴会厅里的音乐声和庭院里喷泉清脆的水声交织在一起。红发精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Findekano，”他低声慎重地叫Fingon的名字，后者的蓝灰眼睛转向他，微笑着回答：“什么？”

Maedhros抓着他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你爱过谁吗，Findekano？”他问，察觉自己的心脏正猛烈地撞击肋骨，那甚至让他感到疼痛，“你曾经爱过谁吗，Findekano？”

 开始了。他的问题开始发挥效果。那双眼睛长时间向他注视，目光悲喜莫名。蓝灰眼睛的精灵微笑起来，轻声说：“爱过。”

他调转目光，望着钻石一般点缀在天空中的星辰，微微翕合端丽的嘴唇，没有再说话，发出了无声的叹息，那一刻他的神情显出被伤害与被治愈的双重意味。

Maedhros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不能容忍失去他的感情就像铁水一样，在血管里流淌，流到哪里就让哪里变得滚烫，他的掌心也因此灼热，以至于Fingon关切地望着他：“怎么了，Maitimo？”

 “我……不太舒服。”Maedhros轻声回答。他看上去确实不太好，赤红长发微微凌乱，灰色眼睛亮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