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golfin独自在林间徘徊。每当他心情烦闷，就独自来到这片幽深的树林里，这些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很多年，并且还会继续生长下去。林木的深处，最少行迹的小路也已经不见了。茂密的树冠只透过有限的光线，鸟儿在枝头清脆地啼鸣。树干上生长着灰绿色的青苔与地衣，树下是茂盛的高草。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穿过疏落的花朵与缀着野莓的灌木，拨开枝头垂挂的丝萝，踏过清浅的溪流，一直走到快要无法辨认方向的地方。他视野里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工坊，门虚掩着，烟囱里升起丝丝缕缕的白烟，主人似乎还在里面忙碌。

Fingolfin信步走过去，轻轻叩响了门扇。“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没有回答，Fingolfin轻轻推开门，没有看到主人的影子。房间里立着一尊雕像，细心地上过颜色，工艺十分传神，每条衣褶都仿佛随时能够随着她的动作流动变幻。Fingolfin向她看了一会儿，感到十分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到过。

门在他背后打开又合上，在他回头之前，Feanor绝不能称为愉快的声音响起。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走近来，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笔刷，看起来刚刚在外面的溪流旁边清洗过。

Fingolfin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仓促地低头问候，轻声回答：“我走得太远了，以为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些水和食物。”

Feanor放下笔，略微阴郁地看着他，信手示意旁边的篮子。Fingolfin轻声道了谢。Feanor也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默不作声地慢慢啜饮。这样沉默的空气说不上融洽自然，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感。

Fingolfin试图说点什么。“我也有这样的一座小屋。”他谨慎地开启话题，“偶尔去那里待一会儿。”

Feanor从鼻孔里随意笑了一声。“安静有利于精细的做工。”他不无自豪地说，看着一旁的雕像，“这是我母亲。”

Fingolfin真切地吃了一惊，因为他只在Finwe的宫殿里见过Miriel的画像。“她很美。”他端详着这尊雕像，轻声赞叹。

“还不够美。”Feanor带着微微惆怅的骄傲回答，“她的眼睛，总是缺点什么。”

雕像的眼睛还没有上色。Feanor重新拿起笔，却没有动作。Fingolfin随着他的目光看着雕像的眼睛，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另一个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但这一次并没有那么难堪。

Feanor为雕像描画了瞳孔与虹膜，Fingolfin轻轻拿过了染料与调色板，在石英与白垩调制的白色颜料中掺了些许灰蓝，并且把它们调和均匀。

“也许您可以试一试这个颜色。”Feanor怀疑地看他一眼，动手为那双眼睛描摹眼白。原本呈现微微灰蓝色的染料落在雕像上，成为一种明亮的白色，映衬深色瞳孔与烟雨一般柔和的灰色虹膜，整尊雕像一下子生动起来，仿佛下一刻这位已逝的王后就会闪动眼眸，露出微笑，呼唤儿子的乳名。Feanor屏住呼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半晌。

“Not bad。”他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太多情绪，转身拿起酒杯，随便依靠桌沿，向Fingolfin举举酒杯，简短地说，仰头一饮而尽，“谢了。”

Fingolfin没有料到这一点，略微显出局促与腼腆，脸颊上浮现了浅的酒涡。“这个不是我的，您的技艺已经出神入化。我只是想也许可以试试绘画的技巧，但是您的技艺才是真正的美好。”

Feanor头一次不带敌意，讽刺和阴沉地笑了笑，这时候他闪烁流动的眼波与雕像的眼睛那样相似，他就用这样相似的温柔目光凝视着母亲的雕像。

“太久了。”他轻声说，声音里有难以辨认的忧愁意味，让Fingolfin感到新奇地看了他好几眼，“我只能参考她的画像，偶尔能向见过她的精灵询问细节。其实我并不确定这到底像不像她。”

Fingolfin想要说“您可以问问父亲”，但是他咽住了这句话，看看Feanor，不确定地伸手去触碰他的手臂，以此作为安慰。Feanor的思绪被他的触碰带回现实，他奇怪地看看Fingolfin，并没有避开身体。Fingolfin察觉自己行为的异常，也收回了手臂。Feanor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继续说，“父亲从来不对我说起她，有时候我觉得他希望自己不曾有过这样一位妻子，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希望时间从来没有流动过。”

Fingolfin默不作声地听着，Feanor看了他一眼。“多么奇怪，有一天我竟然会对你说起这些。不要因此同情我，Nolofinwe。”

“并不会。”Fingolfin轻声回答。

“也不要因此认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和解。”

Fingolfin轻轻笑起来，回答：“我没有。”

“你在想些什么。”Feanor审视他的面孔，“有一些想法从你眼睛里划过去了。”

“我无意隐瞒您。”Fingolfin回答，“只是也无意冒犯您。”

Feanor在饮酒的同时嗤笑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吗，Nolofinwe？”

“还是有很多的。”Fingolfin回答，“您也许应该对父亲的感情有些信心，长兄。”

Feanor把酒杯拿在手里，缓缓转动着，他的灰眼睛显出明亮的锐利光芒，薄红嘴唇微微开合，却没有说话，最终转变为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真有什么不敢的吗，”他低声说，声音不辨喜怒，“Nolofin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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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we家族两位王子之间的关系向缓和的方向转变，令大家感到意外，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会面的时候他们不再视对方如无物，有了点头的交情。Fingon与Maedhros自南方的原野上回到提里安城的时候，秋天已经快要过去。Fingon敏锐地察觉了这种变化。

“怎么，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湖边的Fingolfin微笑着说。Fingon承认了这一点。

“以前，或者说将来，您并没有和伯父有过这样关系缓和的时候，即使在您和伯父都成长得多之后。”

Fingolfin合起书本，抵住下颌，用沉思的青色眼睛望着他。“Findekano，”他说，“那么在原本的这些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Fingon老老实实地承认，“虽然距离出生不远了……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您。”

Fingolfin莞尔一笑。他们没有再讨论这件事情，Fingon转而向Fingolfin述说这次出去游历的见闻。他曾经和Maedhros一起去到南方鲜花丰美的原野上，但那时有完全不同的心情。Fingolfin认真听着，湖水在他们身旁柔和地拍打着湖岸，芦苇的白花簇拥着他们，像是厚厚的积雪。

前来寻找Fingon的Maedhros目睹了这一幕。红发高挑的精灵无声地退开了，而湖边黑发的两位精灵都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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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其实是在小熊经历的上一个时空，这时候芬熊和Anaire正在热恋，没有这一个时空这样寥落的独处心情，因此也没有深入林间走到老大的秘密工坊去。说穿了，小熊的到来从这时候开始把时间的走向改变了，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米娜有见过我这样拖延症的么……写了7章以后，故事的正文才算是正式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