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好的猎手，能捕捉到最好的人鱼。他们在礁石上引诱航船和水手偏离航线，投向死亡的陷阱。他们的鱼尾下白骨如山。越是美丽的，就越危险。

他亦能捕捉到最美的女孩子。她们注目他如同众星注视光辉的太阳。但这一次踏入酒馆时什么事情不一样，有谁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那是陌生的旅人，他们的谈话很投契，渐渐熟悉起来。酒馆打烊之后他们沿着海岸散步，涨潮前的海水懒洋洋地扑打晶莹的白色细砂。最终他们停下脚步，并肩坐在巨大的礁石上。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向被匕首抵住颈动脉的对方说。潮水渐渐涌起来，沾湿他们的腿，在他面前摆动的是一条泛着磷光的银蓝色鱼尾。

“潮水淹没这里的时候，你就死了。”这是回答。

“越美丽的人鱼就越危险。”他微微一笑。

“这算是恭维？”涨潮的第一个浪头涌起在远方，是若隐若现的灰色高墙。人鱼的尾巴安逸地拍打礁石，眼眸里藏着冰冷的讥诮神色。

“这是讽刺。”他突然在对方的冰冷嘴唇上吻了一下，跳上了藏在礁石缝隙里弄潮的舢板。

“你不需要告诉我名字，”乘着潮水离开时他大笑着说，“我听说你如同你听说我一样。下一次我会活剐了你的鳞片，所以小心，Fingolfin，不要落在我的渔网里。”

浮在海浪上的人鱼回以笑容。

“你也要小心，Feanor，”海水在他手中聚集成闪光的长剑，“不要再打我族人的主意。”

此后他们很久不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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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乌云向海面压下来，海水成为黝黯的深色，海面上聚拢着泡沫。船长下令收帆，调头驶向港湾。这时他看到海面上一闪即逝的银蓝色鱼尾。那颜色是不容易认错的，整片海域只有一条人鱼拥有这样的鱼尾。

他反手握住三尖的鱼叉，放下了一只小船。在风雨来临前他还有时间。

人鱼迅捷地在浪涛中穿行，远远显出航船巨大的轮廓。逃生的小船纷纷从甲板上放下来，看起来这艘船遭到了致命的损伤。Feanor把方向指给他们。

“那里是我的船，”他说，“不用慌，我们还有时间。”

一群人鱼在他们周围载浮载沉。无论人还是人鱼，脸上都带着如临大敌的神色。

“我们又见面了。”Fingolfin浮起在小船的正前方，Feanor握紧鱼叉。

“看来你们今天收获不小。”他看着那艘向海面下沉落的大船说。

Fingolfin回以一笑。

“我应该说，你们的收获也不小。”

人鱼砸开了货舱，把里面的囚徒释放出来，沾到水的人腿恢复成鱼尾。人们愤怒地大喊大叫，因为船上还有珍贵的宝石和香料。但他们不能轻举妄动，最终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船只彻底沉没。

他们拿起桨来向岸边划，人鱼也渐渐消失在海洋深处，唯有Fingolfin不远不近地跟在小船后面。

“怎么，”Feanor停下桨，等他游近一些，“你在送别我吗？”

“我要确保你们没有跟踪我们回家的路途。”人鱼回答。

这时一个水手在Fingolfin视线所不及处举起了鱼叉。人鱼敏捷地闪避，可是另一条船上的人也投下了另一把鱼叉。银蓝的鱼尾被带着倒钩的尖刃刺中，人们拽住末端的鱼线开始向回拖拽。

Fingolfin在初始的疼痛过去之后就握住鱼叉，把它从身上拔下来，鲜血随之涌出，染红了海水。这人鱼握着鱼线的另一端，暂时消失在海面下。

下一刻他出现在船舷的一侧。只一下，那小船就被他掀翻了。落水的人挣扎着想要抓住其它的船只，却引起了更多的落水。Feanor也被拖下水，鱼叉还紧握在他手里。

人鱼仍旧不远不近地在他们旁边漂浮着，在暗色的水下向溺水而拼命挣扎的人们微笑，青色眼睛闪着幽光，笑容里显出森然的獠牙。Feanor浮出水面，抓住一块木板，他们四周还能浮出水面透气的人已经很少了。

“你干得不错。”他客观地对人鱼说，人鱼回以彬彬有礼的笑容。

“谢谢。”

血腥味引来了鲨鱼。虽然Fingolfin尽力向岸边游去，碍于伤势，速度依然不够快。为了避免殃及，Feanor大口吸气，放开木板潜到水下，同他一起抵挡那几条鲨鱼。Fingolfin初时略微有些意外，随即他们结成了短暂的同盟，背靠背战斗。更多的血流了出来，招来了更多的鲨鱼。Feanor看到人鱼的伤口依然流血，这让他的动作渐渐放缓。一条巨大的鲨鱼在Feanor身后朝着他冲过来，人鱼下意识拨开了人类，用手里的长剑破开了它的肚皮。Feanor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加快了游泳的速度。直到他们游上岸，那些贪婪的鲨鱼仍然失望地在近海漂游着，觊觎沙滩上的血食。

这时风雨已经降临，人鱼挣扎着想要去礁石丛中躲避，Feanor没有放开手。

“跟我回去吧。”他说，依然是客观的语气，“你想这样下水，还是这样待在岸上？”

Fingolfin戒备地看着Feanor。他的伤势不轻，血染红了海砂。随即他微笑起来，獠牙已经不见了，又显出彬彬有礼的样貌。

“好吧，那就谢谢你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