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旷阔的厅堂，阳光透过窗户上镶嵌的彩色水晶照进来，落在白石的地面上闪闪发亮，如同是彩色的虹。厅堂正中是一些舒适的高背椅，它们绕成环形，没有桌子，但地毯上也很多鼓鼓囊囊的抱枕，看上去就足够舒适，令人想要把它们抱在怀里揉一揉。现在这些椅子上都坐着形体，Feanor与红发的Maedhros；Fingolfin与Fingon；Finarfin和Finrod。三大家族的领导者与他们各自的王长子困惑地互相看着，他们脚下爬动着一群小团子——那是除了王长子以外的其余王子，他们显然对目前的状况不满，各自围绕着父兄，用不同的形式吵闹着表达抗议。

Fingolfin微笑着拥抱了Finarfin，并且安慰他：“不管怎样，我现在是可以拥抱你了，Ingoldo。——我实在是非常想念你。”

Fingon望着被五个团子同时的哭闹弄得手足无措的Maedhros，想要上前帮忙，却又止了步。

“我们也许需要多几个照料孩子的人手。”第二家族的王长子从地毯上捞起自己的弟弟说。Turgon正在犹豫是爬去Finrod那里还是爬去抱枕堆里睡觉。

他的话音刚落，虚空中的某处有一扇门打开了，说笑着走进来的正是两位公主，她们的美貌仿佛使室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了。

“父亲！”第一个跑过来的是Aredhel，她一向情绪外露。Galadriel紧随其后，来到了Finarfin面前。在看清长兄抱着的三只团子时，这位素来高贵典雅的夫人吃惊地笑了。

“我不知道……”她用纤长洁白的手指逐个戳着兄长的面颊，Orodreth试图躲开，但是失败了，这让他的幼妹笑得越发开心，“兄长们小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Aredhel表现得则更加直接：“Turukano，快来让我抱抱！”

Turgon用不怎么有杀伤力的威胁目光看着妹妹，然后用这目光看着长兄。Fingon领会了他的意思，宽厚地笑着对妹妹说：“不，我不能把他给你，等他恢复了他会先杀了自己再杀了我的，Irisse。”

Aredhel也用手指戳着Turgon的脸，直到Turgon不满地把脸埋进了Fingon的胸前。这时候有谁在扯她的裙摆，白裙公主低下头去看。

“Turko！”她笑着把这个金发的团子抱了起来，Turgon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皱着鼻子转过脸，恰好和妹妹怀抱中的Celegorm对视，这两个婴儿互相瞪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挥动手脚挣扎着向对方扑过去。Aredhel连忙抱着Celegorm走开，在抱枕堆里坐下，这时候Curufin也放弃了把Maedhros当做一棵树来爬的打算，爬到了他们身边来。

Feanor一手拎起一个红发的团子。Amrod和Amras就像两只小猫被叼住了后颈皮一样，乖乖地在父亲手里危险地来回摇晃着，Maedhros赶紧把他们都接在自己怀里，Caranthir乘机占领了父亲的膝盖，还得意地向双胞胎扮了个鬼脸。

吵吵闹闹的团子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三位父亲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在这个空旷的穹顶下，除了椅子和抱枕，别无他有。

“什么地方？”Feanor皱着眉问。

仿佛专门为了回答他的疑问，虚空当中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然后火苗熄灭了，一卷羊皮纸掉到了他的面前。

“《精灵宝钻》。”火焰之魄不带感情地读出了卷名。“看起来我们要读它？”

卷宗自动展开了，显示出字迹。Maedhros从父亲面前拿过卷宗，上面的字迹却消失了。

“不止是要读，”Fingolfin最后一个接过卷宗，其上仍然空白如也，当他把它还回Feanor手中时，字迹再次出现了，“它还会自己指定读者。”

“那好吧。”Feanor厌恶地看着破破烂烂的卷宗，“就让它指定读者吧。”

他淡淡地读出了标题。

“第七章，精灵宝钻与诺多族的动乱。”

“这听起来不像是怀着什么好心。”Maedhros担忧地评论说。

“其实根本就没有怀着什么好心。”Fingon同意他的看法。

他们想说的是这卷宗——但Feanor烦躁地打断了议论。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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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众维拉尚未察觉，维林诺的和平便已遭到了荼毒。诺多精灵开始抱怨反对他们，还有许多变得骄傲自大，忘了他们现在的所知所有中，有多少是维拉赠予的。想拥有自由与更广大疆域的欲望，如同新的火焰，在费艾诺热切的心中燃得最旺；而米尔寇在暗中大笑，因为他的谎言已经达到了预定的效果，他心中最恨的就是费艾诺，他也愈发渴望得到精灵宝钻。】

Feanor用没有任何起伏的漠然声调读出这段文字。大家都没有出声，连团子们都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各自需要的臂弯中不动。这段文字的描述对象铁灰色的锋利目光从在座诸位的脸上扫过，大家不约而同地回避了他的注视。Feanor似乎非常满意于这样的结果，继续用漠然的声调读下去。

【不过米尔寇还得不到机会接近它们。尽管费艾诺在盛大的宴会上都佩戴宝钻，它们在他额上发出耀眼的光芒，但其余时候，它们都锁在提里安城他的金库的深层密室里，被严密看守着。因为费艾诺对精灵宝钻的爱开始变成一种贪婪的爱，除了他父亲与七个儿子之外，他吝于让旁人看到它们。】

Feanor再次停顿，发出一声冷笑，才把本段读完。

【他几乎已经忘了，宝石中蕴藏的光是不属于他自己的。】

一片死寂之后，Fingolfin小心地开口：“您需要茶吗？”

椅子前面凭空冒出了茶杯，Fingolfin面前骨瓷的高腰茶壶自己飞过去替他加水，热气腾腾的红茶自动变成了碧绿色的薄荷茶，还是凉的。

Feanor看都没看那杯茶。

【芬威两个年长的儿子费艾诺和芬国昐，是大有威望的王子，受到阿门洲所有人的敬重；但现在他们渐渐变得骄傲，还相互嫉妒对方的权利与产业。】

这次Feanor的诵读是被打断的——Fingolfin自作自受地呛了一口茶水。

“……”他呛咳着张了张嘴，Finarfin忙着帮他拍背，据推测，那句唇语大概是“救”。

Feanor压根没理会这边的响动，他继续读下去。

【米尔寇见此情形，又在埃尔达玛四处散布新的谎言。流言蜚语传到费艾诺耳中，说芬国昐及其两个儿子正密谋篡夺芬威及费艾诺身为长子的领导权，将在维拉的默许下取代他们的位置，因为维拉对精灵宝钻收藏在提里安而不是交给维拉监管，感到非常不悦。】

这段显然把Fingon和Turgon也吓到了，第二家族的王次子悄悄往他哥怀抱深处缩了缩，Fingon体贴地搂紧了弟弟。

【但芬国昐与菲纳芬这边听到的却是：“当心啊！弥瑞尔那骄傲的儿子从来就不怎么喜欢茵迪丝的孩子们。如今他势力壮大，还掌控着他父亲。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你们扫地出门，踢出图娜！”】

Feanor终于停下了无感情的声音，皱眉盯着羊皮卷宗。

“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他抬起眼睛看着“茵迪丝的孩子们”。

Finarfin应声回答：“这样的说法还算是不那么严重的。”

Feanor怀疑地挑高了眉毛。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当米尔寇看到这些谎言愈演愈烈，在诺多族中唤起了骄傲与忿怒，他便向他们提及了武器。那段时期，诺多族开始打造刀斧长矛，还制造了盾牌，上面展示着许多彼此竞争的家族亲系的徽号。他们只带着这些盾牌出门，其余武器却不提起，因为人人都以为只有自己接获了警讯。而费艾诺造了一处秘密熔炉，连米尔寇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在那里为自己和儿子们淬火打造了锋利的长剑，以及装饰着红色羽毛的高头盔。玛赫坦深深懊悔自己当日把从奥力那里学来的一切冶金学问，全都教给了奈丹妮尔的丈夫。】

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能听到Feanor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样，米尔寇以谎言、诬蔑以及虚伪的劝告，在诺多族的心中引燃了纷争；因着他们的争吵失和，维林诺的盛世终至走到了终点，它那古老的荣光也到了衰落时分。如今费艾诺开始公开发表反叛维拉的言论，大声疾呼说他要离开维林诺，回到外面那个世界去，并且，如果诺多族愿意跟随他的话，他将解救他们脱离这种奴役的生活。

于是，提里安城起了极大的骚动，芬威十分忧虑，遂召唤手下所有贵族前来商议。但芬国昐急忙赶到王宫，在他面前开口说：】

Feanor再次停顿。他抿紧秀丽的珊瑚色嘴唇，盯着剩余的文字，看起来极力忍耐着情绪。再次深呼吸后，他开启嘴唇打算读下去，一旁的Fingolfin却放下茶杯，挺直了肩背，低声说出自己当年在父亲面前的陈述。

“父王，难道您不约束我们兄长库茹芬威的傲气吗？他被称为火之魂魄，实在太真确了。他有什么权利代表我们所有的子民发言，仿佛他就是王？当年是您在众昆迪面前发言，规劝他们接受维拉的召唤前来阿门洲；也是您带领诺多族走上长路，穿过中洲的重重危险来到埃尔达玛的光明中。如果您现在仍不后悔当年所行，您至少还有两个儿子会敬重您的意见。”

他们两个的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下同时响起，带着空落落的回音。Fingolfin把目光投向Feanor，他半血的长兄也正在看着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呼啸着倒流回去。Fingolfin心平气和地说：“我并不畏惧当面对您说出这些话，长兄，如今我依然如此。”

Feanor没有理会他的话，伸手抓起了面前漂浮的茶杯，那茶杯因为太过百无聊赖，正在懒洋洋地跳华尔兹舞。Feanor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杯就战战兢兢地溜到了一旁。

【就在芬国昐说话间，费艾诺大步跨进了室内。他全副武装，头戴高高的头盔，身侧配着一柄利剑。“果然，正如我所料，”他说，“我的异母兄弟一如往昔，想要在我父亲面前与我争先。”说完他转身面对芬国昐，拔出长剑大吼道：“你给我滚，接受你应有的地位！”】

Fingolfin默默地指挥茶壶给他续了一杯水，但先前的茶杯死活不肯上前，所以这次颤颤巍巍飘到Feanor面前的茶杯上画着秀气的花鸟，Feanor仍旧把茶水一饮而尽，这个茶杯也赶紧溜到了一旁。

【芬国昐向芬威鞠躬为礼，不发一言也不看费艾诺一眼便离开了大厅，然而费艾诺紧跟不放，他在王宫大门口将芬国昐拦下来，提起那柄闪亮的长剑抵住对方胸口，说：“你看好了，半兄弟！”他说，“这可比你的舌头更锋利。下次你要再敢篡夺我的位置，霸占我父亲的爱，它说不定会给诺多族除掉一个想当奴隶主的家伙。”】

Feanor读完这段就摔下羊皮卷宗，拂袖走出了这间虚空的厅堂。还留在大厅中的精灵们面面相觑。

Maedhros一直未曾在父亲读书时发表意见，这时他抱着两个红发的双胞胎弟弟站起身。

“我去看看父亲。”红发的王长子说。

但是Fingolfin摇了摇头。第二家族的精灵王轻轻说：“还是我去吧。你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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