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们的语言课程进行了大约两天。他是一个聪慧的学生和糟糕的老师,他的俘虏是一个温和的老师和不幸的学生。黑发精灵没有把这情况太放在心上,他的精力似乎全部用于维持一种谨慎且游移的审视和试探,仿佛一只蜗牛用触角探路——稍一触碰到什么疑似障碍,它就收了回去,转向了别的地方。这种态度激起了他不耐烦的怒火。
“你应该停止这种状态。”当情绪积累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毫不客气地这样说,“我以为你至少会珍惜你的机会,而不是惹我不耐烦。”
“你们的语言并不好学,”黑发精灵平静地对他说,“我也没有你的天分。”
“你只需要专心。”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专心解决。”
经历了这样的对话之后,他厌倦继续和这个精灵绕圈子,拿起一杯酒,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背上。“你曾经对我说’原来是你’,我很像你认识的某个人吗?”
黑发精灵看着他和杯子。“抱歉,”他无辜地说,“我渴了。”
他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咒骂,很想把水泼在他脸上。但他嘴唇上的裂口正渗血,这的确是事实。黑发精灵的伤势从未痊愈,并且由于前期在矿洞的繁重劳役而显得恶化,这些天他一直在发低烧。他不得不喂这个俘虏喝了一点水,于是他原本发白的嘴唇微微显出血色,连声音也显得清越了一些。
“多谢。我只是从未听说过Morgoth的军队里还会有不是半兽人、炎魔和龙的种族存在。他对你似乎很宽容,你的职位是不是非常重要?”
他本能地知道他指的是独居、从不受到传召和看起来完全没有遭到监视,嘲讽地笑起来。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这就是事实。”
黑发精灵看着他,这次的问话换成了他们正在学习的精灵语言。“看起来你并不真正信任他,为什么?”
“你违反了规则。”他冷然回答,“你们诺多精灵有过亲族屠杀,为什么?”
黑发精灵看上去要说什么话,最后只是抿紧了嘴唇,这些天的交锋里他始终游刃自如,这样的踌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乐于见到这样的表现。
“有些误会,”就在他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精灵字斟句酌地缓慢开口,“有些精灵以为站在面前的亲族成了敌人。当时的局面太过混乱,完全无法控制。”
讽刺的怒火扭曲了他的唇角。“巧言令色,”他冷笑着说,“无法控制只是借口——你们侵占我的家乡,把我的亲族屠戮殆尽,那是预谋;你们嗜血,那是本性,诺多。”
黑发精灵静默地看着他,眉宇间同时呈现出纷纭思绪与默然无语的神情,思绪的阴影加深,那嘴角的线条就绷得越紧,仅仅在眼波中出现晶莹的闪烁,如石中火,如云间电,如叶稍露水,如冰上星辰。
“你错了。”最后他轻声叹息,“我们也许犯过那样的错误,但那并非我们的本意,也绝不是我们的本性。”
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黑发精灵无声呼出一口长气。
“该你了。”他说,“你为什么并不真正信任他?”
“仇恨诺多不等于我就是黑君主的死忠。”他也用新学到的语言回答,得意于对它的流畅运用,就像它是他的母语那样,“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复仇,夺回属于我的土地,在那之后我就是我自己的主人,即使黑君主也不能驱使我。”
“你从哪里来?”黑发精灵敏锐地问,他向这俘虏睃了一眼。
“今天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