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你好，策划再见。

充满了放飞和个人私设，不喜勿入不喜勿入不喜勿入，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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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年纪，家乡，父母亲人，前尘旧事，他全都想不起来。既然能忘记，想必也没有人们说得那样重要，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其实没什么。

姓名什么要紧？那告诉你的姓名便一定是真的？年纪什么要紧？如今还没有死，以后不见得会死。家乡什么要紧？尘世多少流离辗转，谁真的看见过狐死首丘？父母亲人，前尘旧事，冥冥中天道搓弄，如风聚散，见与不见，又有何意义？

他此番带座下明教弟子探查楼兰古城内红衣教动静，已近尾声。头顶上鹰唳声响起，何方易两手扶着长刀，抬头去望。

陆烟儿喜欢李青莲的诗，没事便念一念。名动天下的谪仙人，能打动他的不过四句。

白日掩徂辉，浮云无定端。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

今日我是我，今日我在此。荣华万事，昨宵明朝，皆如泡影。若有缘得见青莲居士，一定要敬他一杯酒。

明教弟子多来自西域诸国，教内言语杂乱。身后有个弟子与旁人语言不通，汉话夹着本音，想必还比比划划，双方都急得满头是汗——他回神转身，提起长刀，准备过去替他们通译——幸而他还都学得会，回去要加紧督促弟子学汉话。

“二郎！”有声音唤，仿佛怕别人误会，又补上一声，“亚子！”

他不记得，但是他认识。那称呼仿佛自己从舌尖上跳在大漠的长风里。

“阿兄！”

他就说，真正重要的事情，那一定忘不掉。只是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柳惊涛还没同引路的明教弟子说完来意，那边若嵯峨玉树的人一转头，面容清癯眉宇深峻，宛然昔时少年。

他与柳浮云年纪相差甚小，说是兄弟，其实也是玩伴。柳氏家大业大，独孤意忙于打理内务，柳风骨又觉得儿子交与乳娘丫鬟照料未免太长于妇人之手，自己却并不会照料孩童，也没那个耐心，是以柳浮云自会走路起就跟在柳惊涛后面摇摇晃晃地喊“阿兄”，一个小短腿领着另一个小短腿，在山庄内外蹦蹦哒哒，当时正是霸刀一景。更年长些，柳哲柳愚柳静海，溪影弄痕，还有柳家旁支与别家子弟，都跟他们一起，柳惊涛俨然是孩子头，柳浮云还觉得阿兄被旁人占去了，闹了好久的别扭。待年纪更长，柳浮云天资出众，是同辈中的翘楚，少年得意，难免飞扬跋扈，兄弟间偶有争执龃龉，毕竟情义深重，柳浮云并非不明事理，柳惊涛也不睚眦必报，最终总会达成和解，手足间反而更和睦。柳浮云艺成后喜欢出外远游，每次归来，面上也有风尘，都不如而今大漠风沙，消磨得人两鬓萧萧。兄弟两个执手默然相对，最后柳惊涛勉强笑着开口。

“亚子，阿娘看见你如今这样，该多么心疼。”

柳浮云面上浮现出茫然与失落，低声回答：“……大哥，其实很多事情，我……我记不清了。”

“出了什么事？”柳惊涛看他的神情，忙握着他的手臂要他转过去，对他全身上下仔细端详。柳浮云摇摇头。

“他们说……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愿再记起来，所以便忘记了。”

“不要紧，不要紧。”柳惊涛轻声安抚他，“我找到你了，别的总有办法。亚子，你还记得什么？”

“……连我叫亚子，我都不记得了。”柳浮云对他苦笑，“除了你和……小妹，有时我心中能想出个模糊的轮廓来，旁的都……”

他垂下眼看手里的长刀，柳惊涛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留意吞吴，柳浮云又说：“他们说这把刀是吞吴，我隐隐记得，想抓住却似有若无。”

“没关系。”柳惊涛拍拍他的背，“回去咱们便请几个好大夫，总会好起来。”

他决断极快，已决定带柳浮云回霸刀山庄去，便跟他一同往明教总坛见陆危楼，一路缓缓地与他说些少时事情，引他慢慢回忆。出玉门关往西，大漠冷月白沙，刚到绿洲边缘，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明教弟子显身迎接，通禀道：“左护法，有外客求见。”

“什么人？”柳浮云甩镫下马，信口问道。

“二哥——是我。”叶炜自胡杨树下应答。

柳惊涛素不见叶家人，闻言背身便走，身后嗡地一声长鸣，吞吴刃口极薄，拔出时自有异样啸声，柳浮云怒极反笑，长刀劈空而下，似云中一道惊雷。

“竟然是你！——把我小妹还来！”

叶炜未料十年间他刀法精进如斯，烈如天火，竟不可正面撄其锋芒，迫不得已闪身退后，抬手卸下背后重剑，仗着玄铁之重，硬生生格下了他雷霆暴怒的一击，刀气与剑气相交，周遭砂石纷纷迸裂，连胡杨树都难逃此劫，枝叶簌簌。柳浮云一击不得，旋身便再出手，此时他招式中已揉入明教日月双刀的刀意，迅捷如光影相生，叶炜为求自保，橫剑身侧意欲招架，柳惊涛却比他更快，连鞘长刀斜刺里带住吞吴刀身，手腕翻转，两把刀夺一声钉进地面，直没到护手，随即喝道：“都给我住手！”

叶琦菲自他怀里探出头，叫了声“阿爹”。

“阿爹……你们不要打架。”

叶炜已知女儿在生死间打了个来回，脸色惨白，柳浮云未比他好些，颤抖着抬起失刀的右手，看看叶炜又看看叶琦菲。柳惊涛方才出手，以他一人之力制住柳浮云尚可，背后叶炜却未收住剑气，已在他背上着了一击，所幸他预料及此，提着一口真气，硬生生接了下来。唯有小女儿不知愁，对叶炜说完话，就搂住他脖子唤：“大舅舅！”

柳惊涛摸摸她细柔拳曲的头发，依然背对着叶炜，向柳浮云沉声说道：“这样大人了，如何还这么浮躁——有话好好说去！”

柳浮云无话可说，倒是叶琦菲眨眼向他左看右看，转脸悄悄问：“这就是我二舅舅？……”得到肯定后她从柳惊涛怀中向他探出半个身子，小女孩声音脆甜，像太行山间长的一种水梨。

“二舅舅！抱！”

柳浮云呆呆地接过叶琦菲，女孩子鬓边一朵珠花，熠熠珠光映着长眉明眸，刹那间前尘往事，纷纷涌上眼前。

周遭本来打算上前劝解的明教弟子突然全体哑声，纷纷隐身而去。盖因他们的左护法，素日飞扬放浪疏狂跋扈的何方易，突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