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anor没有多少被拆穿的尴尬或恼火，Fingolfin显然也不以为忤。但是Feanor注意到，从那之后，Fingolfin巡视村庄或者管理神殿事务的时候常常唤自己同行，虽然他几乎没有帮什么忙。一方面这使他们获得了更多相互谈论、相互了解的机会，另一方面，Feanor不敬神明的借住得到了正当理由。

“他在帮猊下做事情。”人们如此说，看着他的目光显得柔和，包含敬意。

“这是多么淳朴的民风。”Feanor假惺惺地感慨。Fingolfin把目光暂时移向他，Feanor耸耸肩膀。

“有故事说，狐狸走在老虎身边，百兽纷纷逃窜。如今我有幸见到了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

Fingolfin置以一笑。

“拥有这样一批死心塌地的信徒，祭司，你真是很有力量的人。”Feanor继续感慨，“只要你发话，他们会为了你做任何事。”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神明。”Fingolfin回答，接受了老妇人的一串葡萄，她以此答谢祭司为她在神明之前祈祷洗罪，使她能够获得死后的安宁。

Feanor显然打算和他辩论这个话题，但旁边的惊呼声惹得他望了过去。前夜的大雨在简陋的街道上造成泥泞的坑洼，一辆马车陷在其中，驭马左冲右突地挣脱了辔头，马车因此倾覆，即将把卖花的孩子压在下面。

Feanor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了那个孩子。他并没有想这好之后的对策，只能护住孩子而用自己的脊背对着即将倾倒下来的马车。随着他冲过来的Fingolfin赤手扳动泥沼里的车轮，把马车推离了他们。惊乱过后孩子的母亲感谢祭司和他的同伴，Fingolfin摇摇头离开，Feanor在他旁边发笑。

“祭司，你告诉我，”他笑着捋开垂落下来的黑头发，“这时候你的神明在哪里？”

Fingolfin神色自若地回答：“神明的意志需要执行者。”

“我完全不是为了祂的旨意行事，”Feanor声明，“我是自己去做这件事的。”

“不错，”Fingolfin侧过脸来看他，带着微笑，“只要你认为这件事是对的，就会去做——我说的是我。”

“这多么奇怪，”Feanor评论说，“竟然有人甘愿抹杀自己的意志，把一切都归功于虚妄的神明。祭司，”他用手肘捅捅身旁的Fingolfin，“在你做出的决定里，有多少是被神明驱使的，又有多少是你自己做出的？”

Fingolfin面无表情地看他，试图以此吓退这个古怪而尖锐的问题。

“请你告诉我，”Feanor丝毫不为所动地再次说，“这决定了我要不要试着信仰神明。”

Fingolfin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你这样提问倒把我看成神明的附庸。”

“快点回答我的问题，”Feanor催促，“否则我就会认为你无法做出回答了。”

“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认为你是找人吵架的。“Fingolfin微微一笑。

“事实证明你不了解我，祭司。”他们在浓绿白杨树的荫凉中席地坐下，Feanor翻出烤肉来吃，灰眼睛里闪烁着笑意，“我就是找人吵架的。”

“我发现了。”Fingolfin叹口气。

“所以告诉我，祭司，”Feanor把话题拉回先前的问题上，“到底哪些念头是你自己的，又有哪些念头是神明放进你那颗精致脑袋里的？”

“我不同意你的问题。”Fingolfin认真回答，“神明需要代替祂执行意志的人，这不等于我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那么这件事很费解，”Feanor舒舒服服地倚着树干，“你所作出的哪些判断是神明让你代替祂执行意志，哪些判断是你根据自己的判断力做出来的，你怎么知道呢？”

Fingolfin皱皱眉。

“让我来换一种解释方法，”他放下手里的水壶，“假设你是一位大人物，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们这个国家的风范。你要怎样判断你的哪些言行代表自己，又有哪些言行代表国家？”

Feanor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

“祭司，你的比喻不当。如果我是一位能够以言行代表国家的大人物，那我的判断就是国家的判断，我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只要这件事情是对的，我就去做，不管它到底是谁做出的判断。”

“这是你的个性，这也是我的答案。”Fingolfin明快地大笑起来，低下头去咬苹果，“你不要问我类似的问题了，这个问题你在自己心里有明确的答案。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职责，我也相同。”

Feanor盯着他看，突然再次开口：“那么假设我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盯上了你的神明敛财的特权，你会怎么做，祭司？”

“那不是'我的'神明。”Fingolfin纠正他，脸颊上还残存笑涡，神色端正认真，“聚敛财富也不是神明的要求。”

“可是这会损害你的信仰（“仅仅是损害宗教，”Fingolfin插嘴。），你会怎么做？”Feanor继续问。

Fingolfin再次微笑起来。

“如你所见，我本身就反对以神之名聚敛财富。”

“不要转移话题，祭司。”Feanor不耐烦地催促，“快说你会怎么做。”

“好。”Fingolfin温和地顺从了他的要求，青色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笑意，“那么我听从你的意志，你将领导，而我追随。”

“你太狡猾了，祭司。”Feanor不满地嘀咕，“自己不出面，要别人去做坏事。”

“因为我懒惰。”Fingolfin回答，随即他对自己笑着摇摇头，温和地解释了这句话，“如你所见，我并不允许别人借由神明聚敛钱财，但我不能约束全国的神职人员。大祭司的权力只覆盖他所能看到、听到和接触到的这一点点范围。”

“你为什么不去全国各地呢，祭司？”Feanor提议，“走到哪里就把你的权力用到哪里。”

Fingolfin没有回答，Feanor相当中肯地继续说：“因为你害怕一旦走下去，就会因为贪腐革除很多人，最终没有一个傻子愿意成为你的同伴。祭司，你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Fingolfin垂下了眼睛，但他最终点头承认了Feanor的评价。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

Feanor耸耸肩，不知为什么，并未感到驳倒对方的成就感，对着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你其实很适合政治，祭司，”他故作轻松地说，“在神庙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