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战心惊地等着后续剧情,就跟等着另一只靴子似的。然并卵,一涉及到柳惊涛剧情我就放飞得有点儿狠。
策划你好,策划再见。
卡文卡在后头柳风骨剧情。。。
春日晴好。南方连绵的阴雨在北方不过几日轻阴,太行山间惠风和畅,满山满野梨花似雪,乱絮滚如轻烟。黄河春汛过去,商队往来渐多,积雪化尽,风雷刀谷又开始采矿冶炼,雪刀营日常操练强度也大起来。田户春耕大忙,却是青黄不接,不免求告借贷,一座山庄上下开支收入尽数堆到眼前,柳惊涛掂着一把算筹,其实也并用不上,不过是拿在手里,以备偶尔之需。他素性阔朗,居所不加隔断,一张长案摆在窗下,窗外一株极大的柳树,枝叶披金拂翠,当风飘摇,一直伸到书案上。柳惊涛信手摘了片叶子,噙在唇间试试音,吹起河朔常听见的山间小调来。
“大哥,”柳静海本来要往锻造台去,听见这调子便在门前说,“你算完了么?”
“还没,”柳惊涛一笑反问,“阿浩有事?”
“也没什么,”柳静海回答,“一会儿我煎茶,大哥也来吧?”
“成,你让我什么时候过去?”柳惊涛向来待小弟是另一番态度,料到他有话要找人说,遂爽快地应下,抬眼看看他。柳静海也笑起来,声音显得轻快多了。
“我煎好了让他们来喊你。”
他没走出几步便折返回来,笑说:“阿兄,我看你上午是算不完了。你看谁来了?”
他身后的少女打了一条长辫子,鬓发黑若鸦羽,蓝衫素裙,眉目飒爽而英朗,远看活像个还在抽条的纤细少年,声音亦清亮透明。
“大哥!”
“阿素!”柳惊涛赶快迎出来,月弄痕许久不回来,四下打量他的院落,笑叹了一声。
“怎么都没有变……就是那棵树又长大了。”
“你也长大了。”柳惊涛抬手比划了一下,“长高了些。”
“我又不是芳儿。”月弄痕笑道,转头对柳静海说,“三哥,你去做你的事情,过会儿煎茶记得把我也喊上。”
柳静海去后,柳惊涛对月弄痕端详了一下,神色渐渐沉静。
“怎么了?”
月弄痕把右手一张,掌心墨色令牌上铸着海水纹:“沈眠风拿这个求见我。”
“是我的。”柳惊涛只说。
月弄痕合起手掌,叹口气说道:“总算他还对得起大哥屡次替他遮掩,与我说是他趁你不留意时偷去的。大哥,你如何还去见他?”
柳惊涛垂眸,松开手看着算筹一根一根落到案上,回答:“去寻亚子的路上遇到,说了几句话。”
“大哥,你这脾气再不改一改。”月弄痕嗔道,“你还有话没说完,偏不肯说。我并不是责怪你。”
“我知道。”柳惊涛再抬眼看她,笑了笑,“无论有心无意,总是我的错,辩解也没什么用,不如承认了好去弥补。你回来就为这件事?”
“你再这样,我就恼了。”月弄痕假意掌桌,“明知有缘由,惦记了一路打算回来认真问你,你又不肯明说,让人猜这哑谜,还说弥补,我看你如何弥补我这一路的惦记。”
“说正事儿。”柳惊涛信手敲敲书案,“你回来得不是时候,熊没掌,兔子不肥,松鸡都是瘦的,能弥补你的只有荠菜馄饨。”
“早想这个吃啦,”月弄痕一笑就显出少女的娇憨意态,“这次回来我得吃够。”
她从墙上摘下一把胡床,在案边坐下,才说:“大哥,我那边缺人手。……不是缺人,是缺人手。”
“杂务冗繁。”柳惊涛立刻明了,“你那边确是千头万绪,要我帮什么忙?”
“把咱们的那些老人给我吧。”月弄痕笑起来说,“大哥可舍得?”
“……舍得倒是舍得。”柳惊涛笑叹,“你让我想想他们如今都被我放在哪里,找什么人来替代……阿素难得回来,回来便是大手笔,呼啦带走半壁惊澜。”
月弄痕开始用小银锤砸榛子,骞雷闻声而来,卧在她膝上,张嘴等吃:“我爹一听我来借人,立刻骂我女生外向,我说留在山庄有什么好,五叔不见得能知人善用,阿爹索性把我踹出来了。”
“阿爹老了,性子越来越古怪。”柳惊涛指指墙上的皮囊,“你去那里找找,我记得还有些杏仁。”
“还真有。”月弄痕掏了一把,这次不给骞雷,自己慢慢嚼着,“甜的?”
柳惊涛把账对完,回答:“他们从幽州回来,给我带的甜杏仁,多多那丫头喜欢,给她留着了。”
“咦,三哥说要煎茶,莫不是又被五叔拉住了,这会儿还不回来。”月弄痕帮他整理那些簿册,看看院门外面说,柳静海刚好前后脚进门。
“谁说的,”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筒,“我回去取茶叶,耽搁了一会儿。——阿兄这里也有风炉,索性不要挪地方了。”
那只竹筒青翠可爱,仿佛刚从竹干上切下来,鲜嫩得还能滴下水珠,下面镌着个小字,“雁”,月弄痕一见便抿嘴笑起来,招得柳惊涛也微笑了,柳静海生得白,脸一红格外明显。
“……鸿儿送的明前……她们那边把这个叫做雪芽……”他磕磕绊绊地说。*注
“说来,天璇影号称要送我一只竹熊当坐骑,至今未曾兑现。”月弄痕托腮作沉思状,眉眼盈盈含笑,“我回去便问他讨债。”
柳静海略想了想月弄痕骑着一只竹熊出入浩气盟的场景,默默地扶了一会儿额。幸而雪芽果然清气扑面,他们两个忙于饮茶谈天剥干果,把竹熊的事丢开了,柳惊涛在旁捧着茶杯出神。
“大哥,回魂回魂。”月弄痕递给他一把松子仁,“莫不是想到他家另一位娘子身上去了?”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事情忘掉。”柳惊涛摇头苦笑,提笔给她写名单,“我只理一理人手,预备抽出来给你带走。”
“这不算急,”月弄痕看他写,“我要到清明祭祖后才走。”
“事情太多,一放下我就该忘了。”柳惊涛抚额叹道,“眼前先做了,免得后面忙乱。”
“可惜二哥不在。”柳静海说了这么一句,又默默低头去扇风炉。
“不说这个,”柳惊涛不愿他们伤怀,遂岔开话,“亚子在明教已是左护法。”
“反正比在家强。”月弄痕嗤笑。
“……阿爹自有阿爹的道理。”柳静海轻声反驳,“如今不过是韬光养晦,何况底子仍在。务实总比务虚强些。”
“这说服不了我。”月弄痕自在地捧茶一笑,“若务实,即便不复以往,自然声名不堕。人必自侮而后人方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三哥书读得比我好,该比我更清楚。”
柳静海揭开银壶的盖子去看水是否烧滚了:“然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因地而制流。时无常势,事无常形,何必执着于一时得失,而失于千载之后?”
月弄痕还要说些什么,柳惊涛轻轻一搓手指,骞雷跳起来攀到月弄痕肩上,向她要栗子吃。
“茶凉了。”他说,“阿素说名,阿浩说势,亏你们两个辩得热闹,根本不是一样。”
“大哥又来和稀泥。”月弄痕看着柳静海斟茶,“我看你根本不得求全,旁人还要说你作伪。”
“那只能由他们去了。”柳惊涛微微一笑,“我也是最近才看开。”
“未必。”柳静海递给他茶盏,“阿兄先不要说得这么满,只怕你会被旁事所累。”
“你们两个要辩就去辩一天。”柳惊涛扬一扬眉,每人敲了一记爆栗,“莫名其妙又来说我,我账簿还没看完呢!阿问同我讲,长歌韩赵见面便掐架,你们简直是霸刀二柳了。要不要每人架个帷幔,放你们去清谈?”
“那我要吃荠菜馄饨。”月弄痕瞪了柳静海一眼,率先说道。
“阿素先开始的。”柳静海亦说,“我好好的只在煮水。”
“还没完!”柳惊涛轻喝,柳静海侧头躲开他的手指。
“阿兄越来越像阿爹。”他抱怨说。
“柳叔平,”柳惊涛轻而缓地说道,“你想和我插旗了?”
“我在烧水。”柳静海立刻回答,端端正正地坐好扇风炉,月弄痕笑倒在旁。
*注:煮完茶加盐才是他们那会儿的习俗,喝清茶的少。峨眉产茶倒是唐时就出名的,不过雪芽这名目唐时仿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