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夏最重要的节日莫过于神之诞日，这一天有盛大的庆典，被庇佑的信徒们载歌载舞，庆贺神降生在世上，驱走黑暗，带来光明。Fingolfin提前一周就开始忙于安排庆典事宜，Feanor也被他指使着帮了不少忙。
“怎么，”他在吃晚饭时饶有兴致地问，“在庆典上有双人舞？”
Fingolfin反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眼神无声地回答了Feanor的疑问。神诞庆典的舞蹈是这个国家少年男女相互接触、表达爱慕之意的好时机，简直可以称作家喻户晓。Feanor耸耸肩膀，轻松地说：“我只是从来没有跳过，祭司，你可以教我吗？”
祭司略微无奈地笑了笑，点头答应了。Feanor调笑地在桌下碰碰他的脚踝。
“祭司，不要这样不情不愿地答应我，我这样漂亮的舞伴哪里去找。”
他的笑容明亮而耀眼，Fingolfin不由得随着他微笑起来，摇摇头假作认真地说：“神说都一样，百年之后都是无皮无肉的骷髅一具。”
“就算是骷髅，我也比别人好看，你的神和你的信徒们在庆典上见到你有我这样的舞伴，一定十分欣慰。”Feanor洋洋得意地回答，低头继续对付晚饭，“——说起来，快要庆典了，连晚饭都比别的时候好吃。”
Fingolfin嘲笑地看着他。“今天来神殿的人太多了，厨房预备的晚饭被吃完了。”他慢条斯理地喝着汤说，“这是我做的。”
Feanor在他低头没有看到自己的短暂时刻收敛了吃惊的神情。“你可以让厨房再做一点，祭司，”他突然严肃起来，语气里带着些微咄咄逼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就是这样，”Fingolfin微微奇怪地看着他，“怎么？”
Feanor意识到自己需要调整态度。“我是说，”他轻轻地清了清喉咙，“何必亲自去动手，祭司，你的身份如此。”
“这没什么，”Fingolfin随意回答，“身份不算什么，”他挑挑眉，继续方才的冷笑话，“神说都一样，百年之后还是无皮无肉的骷髅一具。况且，你提醒了我，假如我还想让你给我帮忙，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Feanor侧过头来看他，最终笑着说：“除此之外，祭司，你还要教我跳舞。”
Fingolfin无声颔首。
“我已经答应了，”他说，“就会做到。现在让我们把晚饭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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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的双人舞蹈并非难以学会。它只需要舞者略微提起注意力在对方身上，在旋转着擦肩而过时就不会碰撞或踩到舞伴的脚尖。祭司显然已经谙熟这些舞步，他的思绪轻轻沉浸在什么事情当中，即使他的舞伴第十七次碰到他的肩膀和腰肢，也没有令他产生反应。红衣的黑发青年擦拭着额上不存在的汗水，笑着道歉。
“对不起，祭司，”他说，“我实在太笨拙了。”
谦恭的语气并未掩盖他灰眼睛里灼灼的笑意，他也并未费心掩盖。那火焰一般蓬勃的灵魂在眼睛后面躁动，仿佛是殿宇之外的晚霞，肆意泼洒在夏日蔚蓝的天空和神殿巍峨的廊檐上。
青衣的祭司仅以颔首作为回答，表示未曾把他的冒失放在心上。Feanor突然凑近前来，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你走神了，祭司，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信徒？”他不满地抱怨说，“你在想什么？”
在Fingolfin的理性世界里，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端发生，都可以用为什么来追问根由。虽然他眼前具有张扬美貌的青年一直口头宣称：我爱你，祭司，你可不能这样对待你的信徒——但无论言行还是神情，都确凿地表示这两句话不过是假话。他甚至不是不会跳祭祀庆典上的双人舞。
Feanor并不敬神。他以落拓的外乡人自称，但他强大到无需信仰，也无需忠诚。至于他所谓的爱情，也仅仅来自薄红嘴唇开合的一缕气息，绝不是发自灵魂。这令Fingolfin困惑了，因为他想不出为什么。
尽管祭司自小在神殿里长大，身上不可避免地带了神性的烙印，但祭司的职责绝大多数是世俗化的，神殿外的村民会请求祭司判断天气情况来确定播种或收割的时间，在患病时请祭司诊断施法，婚礼、丧礼与新生儿的洗生礼亦是祭司主持。神庙甚至拥有数目相当可观的田产，有专人管理并以它的收入来维持日常开支。因此Fingolfin并非不通晓世俗的人情与人心。伪装往往是希望获得利益，但在他面前伪装，他并不能得到利益。他口口声声说爱，可是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他所宣称的爱情还没有进入他的灵魂。每一次Feanor看似无心的轻佻举动都不会有回应，那么他也就不会从Fingolfin的反应中得到乐趣。即使如此他依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这种行为，哪怕他不能从中获得什么。这令祭司疑惑了。
但他不会让自己的想法泄露出来。Fingolfin回过神，容色自若，摇了摇头，仿佛他不是被Feanor轻佻地对待，方才的吻只是信众亲吻他的手背。
“我们继续吧。”他说。
最终Feanor也没有学完庆典上的舞蹈。无法从祭司那里得到预期的反应，他早早失去了兴趣。
